7月29日,家住西海岸新区宝山镇柳家屯的99岁抗战老兵庄子胜在青岛早报和部分公益志愿者的帮助下,带着儿孙们一起回到了他的家乡——莒南县大店镇林后村,参观了当地的革命旧址、纪念馆等,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并且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侄子等亲人。“这次回乡,我看到了家乡的发展变化,也听说和见到很多战友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此生再无遗憾。”当天下午回程的车上,庄子胜激动地说,感谢大家帮助他圆了这个梦。
回乡前仔细擦净军功章
7月29日清晨6时,早报记者来到庄子胜的家中时,他已经穿好整齐的老式军装,各种荣誉勋章也在胸前佩戴整齐,正在自家的院子背着手来回溜达,等待志愿者们来接他出发。“今天凌晨5点多就起床了,穿好这套他特别喜欢的军装,还不忘记把军功章挨个擦拭干净。”庄子胜的儿子庄建亮说,平时父亲生活很规律,都是7点多起床,当天早晨父亲就说,前一天晚上就激动,盼到天亮就赶快爬起来做准备了。
“回老家这件事我念叨了好几年了,但是身体不行了,自己回不去,今天终于能有机会了。”庄子胜说,近两年越发想趁着有生之年,再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乡,看看革命烈士陵园里的战友们,了却一桩心事。
根据庄子胜的讲述,他1921年出生在莒南县大店镇林后村,1941年在老家参加了当时的八路军第115师,1942年随部队南下抗日,期间参加过江苏赣榆、日照河山店等多次战斗。解放战争期间,他参加了孟良崮战役、解放青岛战役等。青岛解放后,庄子胜先是留在胶县人民武装部16区任部长,1954年响应国家建设号召,主动退役回乡务农,1974年因为家乡发大水,他带着妻儿来到妻子的老家——西海岸新区宝山镇柳家屯落户,如今已是四世同堂。
“父亲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还能自己照看院子里的一小块自留地。平时主要是我弟媳照顾他的起居。”庄建亮告诉早报记者。
先到烈士陵园缅怀战友
上午7时许,志愿者们开着大巴车,带着庄子胜一家出发,一路上庄子胜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想把更多回乡路上的景观收入眼中。经过3个小时车程首先来到莒南县的鲁东南革命烈士陵园。
“我知道这里有我很多的战友,但我还从来没来过这里。”庄子胜说,这次他要来这里看看那些战友们。在鲁东南革命烈士事迹展览馆内,听到讲解员的讲解,他不断点头,因为这段革命的历史他亲身经历过。
讲解到抗日战争中的“甲子山战役”,庄子胜特地让工作人员停下来,认真看着展板上的每张战役场景旧照。“我参加过这场战役,我们有战友就牺牲在这里。”庄子胜已眼角湿润,他说,那场战斗的很多细节都已经忘记了,看着这些旧照片,又找回了不少回忆,包括当时敌人被我军困住没有粮食了,而我军有老乡们从后方运来的干粮。
在革命烈士陵园的烈士名录碑前,庄子胜认真凝视着每位烈士的名字。“庄子玉、庄会见……”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他用手去抚摸这些名字,给这些老战友们献上鲜花,庄子胜缓缓举起右手,向战友们敬礼,后面推着庄子胜的重孙庄世豪受到太爷爷的感染,也向这些不认识的太爷爷们敬上少先队礼。随后,庄子胜又在陵园里,挨个墓碑看,找寻着自己战友的名字,寻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两位老兵见面含泪叙旧
在位于莒南县大店镇的八路军115师司令部旧址内参观时,庄子胜更是感慨万千。“我就是从这里参军的,从这里跟着共产党走入新中国。”庄子胜说,这个旧址当年是当地一家大地主的房子,后来经过了改造,成为八路军115师司令部。
在原八路军115师政治部主任萧华的办公室旧址内,庄子胜摸索着床上的旧布衣服说,他当时是个小兵,负责司令部周边的安全保卫工作,有一次前线来信,他负责转交到萧华手上,萧华看到信后很高兴,还特地和庄子胜握了握手,对他说了句:“辛苦了。”
随后,当地的另一名93岁抗战老兵慕松武也来到这里,和庄子胜回忆起当年的故事。“我们两人此前并不认识,这次见面才知道,很多老战友两人都熟悉。”慕松武说。两人聊得很高兴,说起和他们共同的老战友当年一起战斗的故事,两人都很感慨。“可惜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如果能再见上一面多好。”庄子胜抹了把眼泪,他说,这次来也是希望能找老战友叙叙旧。
回家乡见亲人心愿达成
庄子胜此行的最后一站是他的老家林后村,尽管这里已经没有他生活的痕迹。“老村在多年前搬迁到这里,现在又在进行下一次搬迁,很多村民们开始住在那边新建的楼上了。”莒南县大店镇党委林后村党支部书记庄宝全给庄子胜介绍着,看着村子的变化,庄子胜说,看到村民们过得越来越幸福,他很放心。
在村口,他见到了20多年没见的两个侄子,高兴地拉着侄子的手,问起他们的生活情况。“我还是20多年前见过一次二叔,后来去东北发展,这几年才刚回来。”庄子胜的侄子庄会成说。他热情拉着二叔的手,请他回家吃饭。庄子胜摆了摆手说,看到亲人就好了,不再给大家添麻烦了,他心愿达到,得回家了。
庄宝全告诉早报记者,他们村有很多抗战英雄,但到目前在世的只剩下了庄子胜一人,他希望庄子胜继续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这是我第二次身披荣耀回乡,身披这些军功章也让我觉得很自豪。”回程的路上,庄子胜告诉早报记者,他参军后第一次回乡是1954年退役的时候,带着从青岛娶的媳妇和已经出生的大儿子回来,当时就感觉很荣耀。
炸碉堡拼刺刀 老兵含泪忆峥嵘
“三天三夜打开赣榆城,老百姓们都欢迎,老百姓们哈哈哈,笑掉两颗大门牙……”时隔70多年,再一次哼唱起当年一次战役胜利后,战士们自编的那首歌曲,99岁庄子胜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我会武功,身体也强壮,在和敌人拼刺刀时,一连刺死两个敌人,为此还受到团长的表彰。”庄子胜很自豪地讲述着自己的峥嵘岁月,小重孙庄世豪在一旁听着太爷爷的荣光时刻,满脸神往。
保家卫国光荣参军抗日
庄子胜的故事,也要从80多年前讲起。当时,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着中国领土,肆意掠夺、杀戮。党中央根据全国抗战新形势,开辟了沂蒙山革命根据地。已经是小伙子的庄子胜,也有着深深的爱国之情,看到家附近的八路军115师司令部内来往的战士,他很是羡慕。1941年八路军征兵时,他就和村里的伙伴们一起光荣入伍,开始了保卫祖国的战斗。
庄子胜向记者回忆,在他参加的4年抗战中,经常枕戈待旦,与死亡为伍,打过多少仗已经数不清了。他只记得最艰苦、也是最危险的一场战役——攻打赣榆城之战,回忆起来至今能够令他半夜惊醒。“赣榆北邻日照,西靠临沂,南至连云港,地理位置优越,日军为了加强对海属地区的殖民统治,占领这里长达6年之久。”庄子胜说,为了粉碎敌人的统治,当时他所在的八路军115师决定攻打赣榆城。
寒冬天,晚上行军白天休整,三个团近六千人从莒南走到赣榆城外,一百多里路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庄子胜回忆,到达赣榆城外已经是晚上八点,部队派连级以上干部先去侦察地形,布置战术。而其他战士都隐藏在城外的野坡里,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刻准备战斗。由于赣榆城四面筑有城墙,攻了一晚上,我军一直无法找到破城良机,但基本已经摸清敌方人数和武器装备。天一亮,立即下令停止进攻,大家继续藏在野坡里按兵不动。经过一白天的休整,第二天晚上,部队根据形势,改变了进攻策略,下令三个团分别从赣榆城的东西南三个门进攻。冲锋号响,战争随即打响。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下,我军三个团开始了全面进攻。
就在这次进攻中,庄子胜看到一个个战友倒在了血泊中,自己的排长也眼睁睁地在身边中枪身亡,班长和战斗组长也不幸牺牲。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为了胜利英勇献身,庄子胜二话没说扛起了20多斤的炸药包,在我军机枪射手的掩护下,紧紧贴着墙壁,在枪林弹雨中步步靠近敌方碉堡。无数的子弹从庄子胜眼前飞过,他瞅准一个绝佳位置放下炸药包,右手猛地一拉导火索,迅速撤回十来步。一声巨响,敌人的暗堡被炸个粉碎。
刺刀杀敌当上战斗英雄
回想起另一次战役,99岁高龄的庄子胜依然一腔热血。那次是日照河山店战役,当年只有24岁的庄子胜,在面对敌人的围剿突袭时,拿起刺刀上前和敌人肉搏,一连刺死两个敌人。
“我那时候身体强壮,还练过武术,一般人打不过我。”说到这里,庄子胜一脸自豪,还站起来给记者演示他的武术动作。看似已经佝偻的身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武术功底。
这次的奋勇杀敌也让庄子胜在连队里迅速出了名,受到了团部的表彰,团长握着他的手激动地称他为“战斗英雄”。还奖励给他3块大洋,这给年轻的庄子胜带来了莫大的鼓励。“团长向我竖起大拇指,更加让我坚定了继续战斗的决心,更努力练好武术。”庄子胜说,因为在战斗中表现突出,他也很受领导赏识,很快就被提拔为排长。
抗战胜利后,庄子胜依然在八路军115师,编在4纵队,参加了解放战争。“孟良崮战役打了29天,我们真切感受到了来自群众的力量,是乡亲们用小推车给我们送来各种物资,保障了战役的胜利。”庄子胜说。
1949年6月的青岛解放战争,是庄子胜打的最后一场战役,青岛解放后,他就随部队留在了原胶县武装部。“我那时候是连长,在武装部任16区部长。”庄子胜说,这个时候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在当地当妇女主任的妻子,并且结婚生子。
历经磨砺心中军魂依旧
1954年,庄子胜响应号召,退役后回乡务农。1974年的一场洪水,淹了莒南县大店镇林后村,失去了家园,庄子胜就携全家来到胶南,也就是现在黄岛区宝山镇柳家屯。现在,已是耄耋之年的庄子胜,历经岁月的磨砺,虽然双眼浑浊,却依然露出心灵中的坚毅。身姿佝偻,军姿却依然标准。回顾自己的一生,庄子胜认为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从军抗战杀敌,他不枉此生。
回想从前枪林弹雨的日子,如今老人四世同堂,子孙绕膝,每天的生活也悠然自得。院子里的小菜园种着南瓜、豆角,都是他自己爱吃的菜。他的儿子庄建亮告诉早报记者:“虽然已经99岁,但家里的家务事,他还是会替家人操心,觉得自己还像年轻时一样,虽然离开了战场,但还是个军人。”
庄子胜撑着板凳,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告诉记者,不论这些回忆过去多久,只要他还有力气,依然会跟后辈们讲述那些被封存的抗战记忆,因为它们值得被后辈铭记。
/ 新闻幕后 /
早报记者助老兵圆梦
八一建军节前夕,青岛早报记者得知了99岁的抗战老兵庄子胜有个回乡的愿望,于是联合公益志愿者薛伟江策划了这次帮老兵圆梦的活动。“活动得到了众多爱心人士和政府部门的支持,大家一起努力帮老人圆了这个梦。”薛伟江说,公益组织静和机车的志愿者们来陪伴护航,西海岸新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宝山镇政府等都派出专门工作人员帮忙协调各种行程,还派出专门的医生携带急救箱随行,全程为老人的健康提供保障。另外,莒南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也为老人的参观行程做了专门的安排。
“我们用爱送老兵回家,及时帮助老兵圆梦,是为了缅怀在抗日战争中为中华民族独立和解放事业挺身而出、抛头颅洒热血的无数中华儿女的丰功伟绩。”薛伟江说。(观海新闻 青岛早报记者 钟尚蕾 孙启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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