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评论员 王学义

这两天，贵州瓮安“初中生刺死霸凌者获刑8年”引发广泛热议，也深深触动了人们的一个心结：当孩子遭遇校园霸凌，该怎么办？

9月27日，当事人陈泗翰的母亲对媒体表示，想要还孩子一个公道，“校园霸凌太让人心寒了”。9月26日，瓮安县人民法院在其官方微博发布通报称，“我院高度重视，将组织人员开展工作，相关情况将及时向社会通报。”

这起命案发生于6年之前，一死一伤。死者已矣，伤者获刑。对这两名当事初三学生来说，悲剧早已酿成。如今幸存者终获假释，而关于这一悲剧的反思和追问，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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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由校园霸凌而演变成的命案，着实令人心惊、心寒，而又心痛。

案发于贵州省黔南州瓮安县第四中学。15岁的陈泗翰正在读初三，是个好学生，经常考入班级前十名。2014年4月30日8时许，陈泗翰在瓮安四中食堂排队吃早餐时，被人连踩脚尖好几下。陈泗翰将对方推开，遭其殴打。还手时，又遭身边七八个人围殴。直至食堂阿姨制止才散开。他继续排队吃饭，又被另一人敲了一下头，让他放学等着。

这时，陈泗翰还不知道，踩他的人叫李小东（化名），也是初三学生。而敲他的头的人叫金威，“家里有钱”，是“校霸”，常跟已毕业的阿龙一起玩。他们经常随机打人“立威”，这次恰好选中了陈泗翰。

下课后，李小东带了一把卡子刀（管制刀具），跟金威一起，带了一二十人，将陈泗翰打了一顿。其间，李小东问陈泗翰服不服，他没回答。中午放学，陈泗翰被李小东等人拉走，说还要打他，不服就一人拿一把刀单杀。

陈泗翰寄住在伯父家。父母在50公里外的福泉县工作，送他来瓮安读书，是因为这里“教育质量更好一些”。中午回家，他被打的事并未受到伯父家人的太多关注。

下午放学后，陈泗翰被金威等人拽出了校园。听到阿龙教唆李小东，“不把他杀倒，别来见我”。而他不认识的贺翔，在他口袋里放了点东西，让他注意。陈泗翰跟表哥打电话求救时，一摸口袋，发现是一把刀。这时，李小东冲上来打他的头，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左手的刀戳到李小东锁骨下方一点。李小东接着掏出卡子刀向他杀来，搏斗中，陈泗翰背部被刺，而他刺中对方胸口，转身逃跑。李小东持刀追出几十米后，倒地身亡……

幸存下来的陈泗翰，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8年。民事赔偿部分，金家、贺家分别赔偿李小东家8.7万，陈家赔偿1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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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打人立威，“放学后别走”等情节，很多人也许并不陌生。然而，像这种刀光剑影、鲜血迸溅的一幕，却早已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这是一起典型的“校园霸凌”事件，只是它所呈现出狰狞与血腥，早已经跨越了违法犯罪的红线。

陈泗翰父母。

这一案件引发关注，很重要的一点在于，陈泗翰的母亲以及律师一直认为，陈泗翰符合正当防卫的法律要件，属于正当防卫行为。他们认为，事件的起因是李小东不法侵害，不断地挑衅、威胁、殴打；陈泗翰明显处于防卫地位，只是短暂、适时地反击，“防卫限度适当”。而且，对于当时陈泗翰受伤的轻重程度，他们也持有异议。他们认为，2014年5月25日，根据瓮安县公安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论，陈泗翰的伤已构成重伤二级。而两个多月后，贵阳医学院法医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论则是轻伤一级。据报道，此前二审维持了一审法院的判决结果，目前申诉材料已提交到最高人民法院。

很多网友认为陈泗翰是正当防卫。也有人说，如果事件发生在2020年，很可能判定为“正当防卫”，但在2014年却很难。

此案的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但它触及了人们心中的一个痛点：假如孩子遭遇校园霸凌，该不该奋起反抗？

就像陈泗翰在假释之后的反省：如果当时自己“圆滑”一点，回一句 “服了”，或者冷静一点，找个机会逃跑，可能也没多大事。然而，对于一个自我人格正在成型的青春期少年来说，这句“服了”那么容易说得出口吗？无论对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教育来说，当孩子面对校园霸凌，真的应该说出这句“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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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关于校园霸凌的新闻不时见诸网络。数据显示，近六成校园暴力案件涉及故意伤害。从近年曝光的多起校园霸凌事件中也能看到，群殴、人格侮辱、拍赤裸视频等手段频频上演，其手段之残忍、情节之恶劣，使人心惊。

校园霸凌视频频繁见诸网络。

一个问题也盘旋在人们心头：为什么就没人管呢？

9月28日，湖北省仙桃市一高中学校今晨7点多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2名高中学生在教室内被同班同学捅伤，经120现场确认，2名伤者已无生命体征，目前，嫌疑犯陈某已被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9月18日媒体报道，苏州15岁高一男生遭校园欺凌，致耳膜穿孔，有9名学生因此事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其中6名学生被开除。

8月2日，福建福州市闽侯县鸿尾小学一学生被四位女生殴打并拍摄了视频，之后其家人报警。四位殴打者一直未向受害者及家人道歉，1000多元医疗检查费也没有赔付。而该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回复媒体时表示：“这种视频我看得多了，我没必要去看”……

事实上，我们所谈论的“管”或者“不管”，往往都是事件发生后各方的反应。而校园暴力具有不可预测性，在霸凌正在进行时又该如何？“校霸”们往往是以倚强凌弱、以多欺少，甚至于有的“校霸”身上带着刀，他们称霸一方，平时就作恶多端，被选中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敢于见义勇为。

近年来，我国陆续出台了一些针对校园霸凌的政策法规，具有鲜明的积极意义。近年来，国家对于正当防卫也从法律层面大力倡导。今年9月3日，最高法发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意见指出：“双方因琐事发生冲突，冲突结束后，一方又实施不法侵害，对方还击，包括使用工具还击的，一般应当认定为防卫行为。不能仅因行为人事先进行防卫准备，就影响对其防卫意图的认定。”

然而，要想从根源上建立起一套防止校园霸凌的机制，不能仅仅靠普法宣传，还必须对校园霸凌者严惩不贷，将法治落到实处。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以案释法，让每一个个案的正义，带来的良好社会效应。

当报警来不及阻止不法行为的侵害时，就应该鼓励正当防卫，减少正义行为被法律误伤的可能。如此才能真正弘扬打击校园霸凌的浩然正气。

《少年的你》剧照。

电影《少年的你》中，“守护”这个词深入人心。现实中，谁来守护“少年的你”？

陈泗翰的答案是法律。在未管所中，他考取了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他还写信给律师说：“至少我还不想浪费掉这寒冷的年华。”

“寒冷的年华”，是他切肤之痛。何以温暖？何以抚平？拷问人心。

责任编辑：李婧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