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应该是对《光》最贴切的形容了——
它也许不是同档期内最具噱头和看点的一部新片,却可能是最戳心最治愈的一部。
《光》的故事聚焦自闭症患者家庭,讲述患有自闭症的27岁青年文光与弟弟之间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是马来西亚导演郭修篆的长片处女作。
在这部电影之前,郭修篆曾拍摄过一部同名短片,讲述了相似的剧情。
可见,导演对这个故事,有着深刻的个人情结。
实际上,《光》的故事取材自郭修篆个人的真实经历。
现实生活中,他成长于一个自闭症患者家庭。
哥哥从小患有自闭症,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与照顾,而郭修篆在家庭中成为往往被忽略的局外人。
被家人冷落加上年少的叛逆,他一直不理解哥哥不正常的出格行为,也时不时地对对方报以敌意。
这种偏见与不解,持续到兄弟俩一起离开家乡,去往吉隆坡上大学。
他们挤在租来的同一套公寓内,一边求学,一边打工,彼此照应,朝夕相处。
正是这段时光,郭修篆渐渐走进了哥哥的世界,了解到那些看似古怪的行为并非他本意,是不自觉甚至不自知的。
这次相处缓和了这对兄弟的关系,也改变了郭修篆的人生——他决定把这段岁月用影像记录下来。
《光》的故事也应运而生。
而影片不仅是郭修篆的作品,导演妹妹郭修彧也参与了影片的创作,为电影量身打造了主题曲《抽象图》。
可以说,《光》是导演郭修篆全家人共同的作品。
在影片上映当天,由戴燕妮全新诠释的《抽象图》MV也问世,大家可以感受下这首歌,以及它感人的歌词:
影片更改了兄弟俩的背景身份,他们从异乡求学的大学生,变成了在城市底层挣扎求生的打工人。
弟弟一直试图帮哥哥文光找到一份工作,希望他能够慢慢自食其力。
但哥哥性格敏感,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善与人交际,一连搞砸了许多次面试,甚至屡屡惹下不少麻烦。
久而久之,兄弟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电影里,文光执着地寻找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存放在房间的纸箱内。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晓的秘密:文光对声音极度敏感,他能从玻璃的碰撞声中,听出高低不同的音阶,甚至可以为了某一个音阶,寻找到能够发出对应声音的器皿。
文光奇怪的收藏癖好,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一个愿望——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然而高昂的价格,却使他望而却步。
这些大大小小的玻璃杯碗,恰好对应着钢琴的不同琴键。
导演郭修篆将对哥哥的记忆,融入到文光的身上。
文光在肮脏的水渠里扑腾游泳,离家出走和在垃圾堆里翻找废品等等情节,都是从导演的真实生活中汲取而来的。
而文光对特定事物的难得的天赋和专注,同样来自现实。
导演哥哥从小就是数学天才,而文光的天赋则是他对声音的敏锐。
电影中,文光最初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
他不够帅气,说话总是钝半拍,情绪也很不稳定,时常莫名其妙地发作。
甚至为了收集心仪的器皿,会逾越社会道德准则。
尽管影片镜头很多时候都是跟随着文光而移动,然而这些镜头仍然大多报以一种来自外界的审视视角,去看待这一一个显然不够正常的角色。
直到文光离家出走,导演用一个简短的段落去揭示文光离家出走后的遭遇,身为旁观者的观众,或许才真正瞥见这个角色温柔细腻的一面。
曾经他吵着让弟弟给他买一条金鱼,一回到家他就把玻璃鱼缸腾空,金鱼被倒入一个铁皮盒,关在暗无天日的抽屉里。
可在后来这个段落中,我们才发现,离家出走的文光并没有抛弃这条微小的生命,铁皮盒的盖子上被细心地戳开了密密麻麻的小洞,空气和光亮都可以由此透过。
原来,文光并不是一个不谙世间情感,性情冰冷麻木,或者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他对周遭的一切报以热忱与温柔,只是他选择了一种与正常人不同的表达方式。
而在某种意义上,文光就像那条铁皮盒里的鱼,孤独、脆弱。
他也等待着一个温柔的人将围困着他的盒子戳开,让那些光与关怀透过那些密孔,投射至他的世界。
自闭症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孤独症。
而孤独,也恰恰是每一位患者身处的状态。
电影《光》为身患自闭症的文光构筑了一个相对友好的环境:尽管难免会遭到外界异样的眼光,但文光与许多人的初接触,都得到了比较善意的回应。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改变文光孤独的状态。
毕竟,善意不等于理解。
文光始终难逃偏见,特别是,这种伤害很多时候来自最亲近的人。
电影中,导演以细腻写实的方式,通过文光与弟弟相处的细琐日常,刻画了两兄弟间复杂的亲情。
故事一开始,弟弟是哥哥的守护者。
作为更具生活能力与经验的那个人,弟弟在这个特殊的家庭里,反正扮演了兄长一般的角色。
他照顾文光的起居,帮助哥哥准备工作面试的台词。当旁人为难文光时,他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可以说,弟弟是文光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也是最依赖的人——他几乎从未对弟弟发过脾气。
兄弟之间偶有争吵,但更多是欢笑。
可随着文光屡次“犯错”,弟弟的容忍也渐渐达到一个临界点,兄弟俩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与其说是争吵,其实更像是弟弟单方面的愤怒输出,他对文光咆哮嘶吼,似乎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照顾对方的心力交瘁,以及对自己人生一事无成的颓丧与遗憾,全部宣泄出来。
而文光更多是安静地承受着这一切,恐惧而不解。
这或许是这部电影里最令人揪心的一幕,它将自闭症家庭中,一个无解的矛盾摆至台前:
自闭症患者的无助与被误解,正常家人的疲惫与崩溃,都无法被谴责与问难。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身不由己,都深陷孤独的泥沼,拥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境遇与情绪。
而亲情,成为兄弟俩难以割舍的纽带。
面对争吵后的和解,导演用一种轻盈巧妙的方式,缝合了他们之间的裂痕:
文光在长时间离家出走后回到家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弟弟最初的错愕震惊很快平复,他没有抱住哥哥大哭一顿,而是平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时,才让情绪渲溢而出。
没有一句道歉与原谅,他们就这样实现了和解。
或许这就是兄弟之间长久的默契与连结。
面对自闭症患者和自闭症家庭的困境,影片无意于谴责,也没有将故事引向空洞的口号式的主题之中。
导演所做的,是尽力呈现这群人孤独的状态,也尽可能地完成对孤独的破题。
当文光离家出走,弟弟在寻找的过程中,才渐渐地学会如何去“爱”哥哥。
他突然意识到,虽然一直生活在一起,但他从来不曾真正了解,甚至不曾试图去了解过哥哥:
他为什么无法乖乖听话,学会按照正常人的行为举止待人处事?
他为什么对零杂工毫无兴趣,沉浸在收藏那些不实用的玻璃的兴趣中?
弟弟将不够成功的人生,充斥着灰暗的生活,都归因于文光的存在。
可让这个家庭蒙上黑暗的,其实是弟弟对哥哥压在心底的偏见与疏远:他始终认为哥哥是弱者,他看到的永远是文光的弱点与缺陷。
当他真正走进文光的世界后,才明白这个看似一事无成的人,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天赋与强大。
而那些相互陪伴的岁月、来自亲情的羁绊,最终为他们打开了彼此的心门。
正如影片海报里写到的:
家人,是困境中的光。
电影《光》虽然讲述的是自闭症题材,但它的人文关怀却不局限在这一特殊群体身上,而同样能在普通人身上泛起共鸣。
今年9月英国一份调查中显示,成年人平均每星期会产生3次孤独感,十分之一的人每天至少一次感到孤独,而18-24岁的受访者中,经常感到孤独者的比例高达68%。
虚拟现实与社交网络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与人之间的现实交往反而越来越少。
就业的焦灼、情感的缺失、生活的压力、心理的焦虑,更多的时候需要独自面对与解决。
就像电影里的弟弟,即便没有自闭症的哥哥,他仍然要独自处理诸多难题。
一眼能望到尽头的工作,力不从心的失败恋情,无法前进亦没有退路的生活状态。
虽然他常约着三五好友来家里打牌,可酒足饭饱过后,面对家中一片狼藉的,始终是他一个人。
压力与自我保护,让人们活成了一座座孤岛。
或许孤独症无法痊愈,但孤独却能够治愈。
而电影《光》本身,似乎就是一剂解药,用它的温暖与共鸣,为观者提供了一次被治愈的机会。
放下偏见、冷漠与芥蒂,尝试尊重、理解每一个与自己不同的个体。
让孤岛连成一片大陆。
而这正如导演所说的:
“走进他人的世界,才会发现那里有光。”
责任编辑:单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