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米深海“沉睡”了数百年的“宝藏”还有机会重现于世吗？
近日，国家文物局召开“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发布了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遗址考古最新成果。考古调查队在约1500米的深水遗址中提取出水了928件（套）文物。象形执壶、珐华梅瓶、青花人物纹罐……这些在水下“封存”了500余年的“宝藏”精美亮丽，甫一出水便“惊艳了时光”。
凝视着一件件精美的文物，我们仿佛能看到数百年前这片蓝色海域上往来不息的商船、漂泊远游的船客……可以说，水下考古不仅是在打捞“沉睡”的“宝藏”，更是在打捞逝去的历史时光。
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遗址考古的重大发现，标志着中国水下考古开始从浅海迈向深远海。这次世界级的重大考古发现将许多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水下考古这个领域。那么，水下考古究竟在“考”什么？怎么“考”？
“最丰富的博物馆在海底”。法国考古学家雷纳克认为，古代世界最丰富的博物馆坐落在地中海的海底。中国拥有绵长的海岸线和丰富的内陆水域，曾经辉煌的航海史更是留下了丰厚的水下文化遗产。水下考古是陆地田野考古向水域的延伸，“考古”的对象正是这些水下“宝藏”。
南海西北陆坡一号沉船内部 图源：新华社
比如，南海西北陆坡一号、二号沉船遗址文物总量预计将超过10万件，这些瓷器造型精美、颜色浓郁，展现了超高的制作工艺水平。再如，青岛是水下考古的富矿，1000多年前商贾云集的“密州板桥镇”曾是全国五大商埠之一，长江以北唯一的通商口岸、海关重镇。
水下考古＞潜水+考古。水下考古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以水下考古的物探工作为例，需要计算机、数学、物理、遥感技术、水文、航海技术等多学科力量才能完成。另外，与陆地田野考古不同，水下考古的发展主要依托海洋勘测手段的进步。受深潜技术限制，过往我国水下考古多集中在水深50米以内的水域，即便知道南海深海有沉船，也只能止步浅海、“望洋兴叹”。而载人深潜等技术的发展解决了这个难题。在此次两艘沉船遗址的挖掘中，“深海勇士”号载人潜水器潜入深海立下了“赫赫战功”，让那些沉寂深海的文物得以重见天日，也让中国水下考古正式挺进深远海。
美国作家盖瑞·金德在其描写“中美洲”号沉船事件的作品《寻找黄金船》中这样写道：“海难是上帝写了一半的剧本，句号要由那些沉船打捞者来完成。”与那些追寻水下财富的离奇传说不同的是，水下考古的使命在于“打捞”历史。
再现鲜活生动的古代历史。沉船是灾难的现场，是悲剧的遗存，也是一段凝固的历史。在水下，人为干扰因素较少，这些文化遗存仿佛被封存的“时间胶囊”，把某一个时代切片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比如，来远舰上打捞出一块“来远三等水手于盛元”的身份牌。而据文献记录，水手于盛元曾得到40两银子的抚恤。丰富的出水文物，让史料中的历史事件变得有血有肉、可感可触。再如，在南海西北陆坡一号沉船遗址中提取的陶器、瓷器上多有“福”“正”“太平”“吴文自造”等底款，这些底款不仅是商品标识，更是连接古今的“时间印记”，让后人得以窥见当时的社会风貌和民众生活状态。还有一些细小琐碎的文物遗存，如同线索一般勾连出古人在船上的生活画卷。提供历史事件的实证对照。水下考古不仅仅是发现水下文物，更有责任为完整中国历史架构提供实证对照和基础支持。比如，“华光礁一号”“南海I号”等沉船上的瓷器生动展现了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繁盛景象。海上丝路以海洋为媒介，没有明确的线路实体，但古人以一种悲壮的方式，把“船”这种贸易载体留在了这条航路上。如果将这些点串珠成线，就能再现海上丝路不断延展、兴盛的轨迹。
西北陆坡一号沉船出水文物
再如，2014年，考古人员在辽宁丹东附近海域调查到一艘铁甲战舰，命名为“丹东一号”。其后，考古人员打捞出带有“致远”铭文的瓷盘，确认这艘战舰就是赫赫有名的北洋水师主力战舰“致远舰”。透过那些弹甲残片，我们仿佛能触摸和感受到130年前甲午海战的惨烈。
守护丰厚独特的海洋遗产。海洋文化遗产记录了古人航海、造船、贸易、社会生活等多元文化信息，是人类历史发展的重要见证。对海洋文化遗产的守护，就是对人类海洋文明史的守护。
国家海洋考古博物馆效果图
在青岛，位于蓝谷的国家水下遗产保护中心北海基地集水下考古调查、勘探、发掘、保护、研究于一体，是面向全国的国家级水下文化遗产保护基地。另外，全国乃至全球唯一的国家级海洋考古博物馆计划年内在蓝谷开工，建成后将填补国家级水下遗产展示平台的空白。近几年，省级水下考古机构也开始相继建立，山东省成立了我国第一个省级水下考古中心。
三、如何护好“时光宝藏”？
已经走向深远海的水下考古还将走向何处？我们如何去发掘和保护更多的“时光宝藏”？
“走进”海底，身临其境。与公众相对熟悉的陆地田野考古不同，水下考古带着天然的“距离感”。那些深埋水下的“宝藏”也更难被“触摸”到。如何将这些“时光宝藏”更好地呈现在公众面前？
从载人潜水器舱内看沉船遗址 图源：中国科学院深海所
中国科学院深海所相关技术团队正在考虑通过海底直播让公众“走进”海底沉船。另外，也可将海底遗址进行三维重建，然后通过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技术，让公众沉浸式感受海底遗址的壮观。甚至还有专家畅想了逛海底遗址公园的场景，未来公众可以乘坐载人潜水器身临其境。
科技助力，保护有方。出水文物与出土文物最大的区别是含盐量高。长期浸泡于海水中的出水文物，受各类盐分侵蚀，提取后首先要脱盐处理。在出水文物保护方面，我们还有更多的“功课”要补。
“南海I号”整体打捞
比如，“南海I号”进行整体打捞后存放在钢制沉箱里，内部海泥呈弱碱性，在弱碱性环境中，钢制沉箱会持续遭受腐蚀，乃至变薄、变形、断裂。“南海I号”出水后的保护工作面临诸多挑战。再如，一些围海造田、海港码头扩建、锚地航道清淤等工程需做好前期勘探工作，避免近海遗址或水下遗存被掩埋破坏。全社会的水下文物保护意识有待提升。
“让过去拥有未来。”考古是致敬历史，也是面向未来。水下考古将揭开更多隐藏在水中的秘密，让历史的光芒照亮未来前行的道路。编辑：张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