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再推新书,一本是他目前唯一的长篇非虚构作品《我的原野盛宴》,一本是他延续自身诗学研究的《斑斓志》。两本书的付梓为国内出版业带来诸多看点,吸引了众多关注目光。昨天下午,张炜做客青岛书城一楼城市课堂,与读者对谈、分享创作中的心得与心路。这两本新书的作品类型、语言风格、整体风貌大相径庭,这也从侧面映照出作者对“我手写我心”的文字驾驭能力、对生活经验的打捞重塑能力以及对往圣先贤“通古今之变”的思辨能力。
《我的原野盛宴》解读非虚构
张炜的文学创作多产且多样,《古船》以来,他的小说作品蔚为大观,既有鸿篇巨制 《你在高原》,也有为青少年而作的《寻找鱼王》,还有《九月寓言》《刺猬歌》《独药师》等种种。这些作品或是现实主义小说,或是余味悠远的寓言小品;有的被誉为巅峰之作,有的赢得文学大奖,都一再标定着作者在现当代文学史的位置。
《我的原野盛宴》是张炜在小说之河上竖起的一张独具风格的船帆。这部小说描绘了360多种动植物,堪称一部胶东半岛动植物志。在35个故事段落中,他写下了一个人的成长史和心灵史,完成了 “记录一个时代,复活一段岁月”的工作。有评论家说,《我的原野盛宴》续接了悠远的“国风”,从书中可以感受到《诗经》《山海经》的悠远气息。
在张炜看来,《我的原野盛宴》是一部非虚构作品,与小说还有不同。 “每一次面对千疮百孔、目不忍睹的东部半岛海滨平原,就有一种撕痛感。关于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回忆常常缠住我,让我耿耿难眠。记录过去的生活、过去的海边林野,成为一种责任。这种记录一定是重要的。 ”
《我的原野盛宴》是张炜第一次书写较长的非虚构文字,也是张炜所认为的在目前时间向度上个人最满意的作品。张炜表示,对于写作者来说都有这样一个经验,虚构固然很困难,但也更自由,“非虚构的写作就要写真实的经历,每一点都得非常小心,其中有个人的禁忌,还有许多私人化的东西需要处理,不能泥沙俱下,同时在写作过程中还需要文学的高度、语言的高度等许多要求,将其和谐统一地处理在一本书里,需要相当多的人生经验和文字历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原野盛宴》对我很重要,我也很看重,它在我一生的自传文本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笔。这大概也是我在走过40多年文学之路后,才有的一种自信、一种从容、一种笔力,再早一些可能没有力量去驾驭。 ”
《斑斓志》还原苏东坡
与非虚构的《我的原野盛宴》不同,《斑斓志》则是以今日作家眼光关照昨日圣人文章,全书由超过10万字的讲义、30多小时的讲座录音、20多万字的初稿整理而成,最终形成“苦思别悟,不落套语解东坡”的新作。
《斑斓志》最初名为《苏东坡七讲》,而《斑斓志》则是其中一个篇章的名字。谈及该书的出版原因,张炜直言这不过是他在刻意寻求中国传统诗与现代自由诗的焊接过程中的“副产品”。
“我酷爱写诗,但诗对我而言是一个难题,一方面可能是我愚笨,另一方面是写诗太难了。 ”张炜直言不讳,中国的现代自由诗要走得更远,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跟中国诗的传统接起来,“我曾有过一个比喻,二者就像是木头和钢筋无法焊接到一起,中国的律诗、词、古风,跟今天西方意义上的现代自由诗歌有着不可能拼接的关系。这个难题很大,大家做不好,我也做不好,所以我便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中国有代表性的诗人及其作品,以及有关他们的文字,都读了一遍。不夸张地说,我积累的有关苏东坡的相关资料摞起来可能比我个头都要高。 ”张炜做了20多年中国古诗学的研究,其中心只有一个:“围绕着怎样能够写好现代自由诗。 ”
具体到苏东坡,《斑斓志》的目的意在还原。对于许多人来说,苏东坡是最为熟悉的诗人之一,为坊间提供的谈资特别多,但在张炜看来,如此通俗化的过程中也存在着一个问题,“通俗化是好的,让底层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但缺点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被庸俗化。一谈到苏东坡,大家可能津津乐道于他很有女人缘、很有才气,天性浪漫,却又遭遇不幸……但这只是表面,深入研究之后你会发现,他可太复杂了。任何通俗化的过程会丢掉很多东西,损失是巨大的。所以对于苏东坡,我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在通俗化的过程中损失掉的、歪曲掉的部分打捞、纠正、更改。 ”而张炜在这个过程中秉持着一个自我的原则,将《斑斓志》定位于传记,而非传记小说,摒弃一切虚构与想象,“事实和行迹尽可能地还原;思想和艺术尽可能地贴近;另外加上个人化的表达,将我长期以来对事物的判断和审美特质融入其中,一定是不落窠臼地呈现。 ”
[作家观点]
哪有什么“当代经典”
除了《我的原野盛宴》和《斑斓志》这两本新作,张炜还于前不久出版了一部长诗作品 《不践约书》,不到4个月就再版了12000册。但张炜早已不再过分关注销量和市场,“如果各种宣传销售手段都用上,达到一二百万册的销量,而作品本身却令人不敢恭维,这又有何用呢? ”
张炜直言,文学和艺术不是以读者多少来决定品质的,“艺术没法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迎合读者,读者和民众是一个时间的概念,而不是具体的可触摸的销量。 ”在解读这等文坛现象时,张炜坦言,如今经常会有人说当代经典如何如何,“当代怎么会有经典呢?所谓经典,一定是时间和典范的意思——经历时间,足以成为范例。经典必须经历足够的时间,起码是百年的检验,如果面世不过一二十年就说是经典,那就太可笑了。我的书写得到底好不好?我的艺术到底有没有价值?光靠自信不行,光看销量也不行,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微小的当代参考。 ”张炜表示,所谓的艺术和思想,不是当代人近距离能够看得清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坚持真理,热爱文学、敬业,将全部力量用在 “纯粹”这两个字上,“搞艺术、搞文学,最终比的就是谁更纯粹,而不是比谁更江湖。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周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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